商纣王霸道总裁欺负人，反商的土围子如何与他互相伤害？听复旦博士讲述不一样的商代史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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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代史（9）

商先公先王到纣王的历史，盘庚为何迁都？纣王真是暴君？商代政体是君、臣、士民共治天下的混合政体，纣王的失败与其强化王权，疏远旧臣豪族很有关系。

讲座开始啦~

各位晚上好，上次谈到了纣王作大死，重用寒人小臣，架空贵戚之卿和大贵族老爷们，破坏了商朝古老共治的宪法结构。你作为一家提供传统安保服务的老公司，现在出了大问题，不但很多技术人员跑到新崛起的那家竞争对手公司去了，甚至连你的一些董事会核心成员和老股东也绝望跑了，这种虽然做到了董事长乾纲独断，但也大势已去。就在商朝老公司幺蛾子不断的时候，西面的竞争对手越来越崛起，更多小公司、土围子们投靠了周家，所谓三分天下有其二。

周文王“阴修德行善”，在纣王作死的时候却在偷偷崛起，通过调节虞国、芮国之间打官司，充当习惯法的仲裁者而获取了极大权威。在内部呢，和纣王相反，这位周家公司董事长专门重用各个土围子的老爷们，《孟子》就说文王玩的是“仕者世禄”，就是专门重用那些豪族世家，贵戚之卿，比如虢仲、虢叔，这些都是文王的弟弟，是土围子老爷。

前面我们讲过，最早的君臣关系就来源于兄弟，嫡长子是君，庶子和弟弟是臣，是极其亲密的合作团队。宋儒朱熹就说，女真那点野蛮部落，怎么能干得过大宋这个庞然大物的？原因就是这些野蛮人的最高酋长与各部小酋长们之间“同坐同饮，相为戏舞，所以做得事”。其实，君也就一帮小君（臣）们的头头而已，不是满清的那种主奴关系。或者用黄宗羲的话说，就是一群一起拽木头的人，大家一起嘿哟、嘿哟地合作。

君臣亲爱如一体，自然就有紧密凝聚的共同体，这就是战斗力的源泉。所以说现在搞家族企业的话，首先就是父兄子弟们作为共同体要有高度凝聚力，有了共同体才有公司的发展，而不是有了公司再有共同体。从全球范围的调查来看，家族企业的家族成员和股东在TMT（高层管理）团队中的涉入程度越高，拥有更多管理权，则该企业的创新能力也就越高。

此外，如果家族成员的控股权较高，企业也是会具有更强大创新能力的，大家就像是黄宗羲说的君臣一起合作抱团拽木头，一起发财，共同治理这个土围子，才能真正家业长青。

上博楚简《容成氏》就讲，说商纣王这位霸道总裁胡搞，股东和加盟小公司们纷纷叛乱，所谓“九邦叛之”，这九个反商的土围子分别是丰、镐、舟、石、于、鹿、耆、崇、密须，从地理位置来看，这些反商的诸侯土围子们大多应该在西部或偏西的地方，比如丰、镐，其实就是后来成了西周首都的地方，密须也是在周人老窝子附近。

此外，还有一些是在河南和山西南部，比如鹿、崇、耆、石、于之类，其中的“于”可以通假“鄂”，《殷本纪》记载说纣王脯鄂侯，就是把鄂国这个土围子的头头给做成牛肉干了。这个牛肉干事件，起因是纣王想玩九国这个诸侯的女儿，遭到拒绝，九侯居然被他做成了午餐肉（纣王先生有厨师的天赋，蓝翔技校菜刀班出来的？）

嗯嗯，各位，大家随时要记住，三代那个时候的君臣关系，尤其在夏商的时候，你就是个武林盟主，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”这种狗屁逻辑那个时候是没有的。

相当于我是一个小老板，我加盟你大企业是为了得到保护和好处，跟着你一起去发财。结果你大董事长不但不带我去发财，还要玩我女儿，最后还把我做成某种罐头食品，说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，这是什么狗屁逻辑？好吧，九侯英勇牺牲，成为梅林牌午餐肉罐头（纣王亲自生产），鄂侯抱打不平，跑出来抗议。纣王说，哟呵，你丫活腻了？不知道我是蓝翔菜刀班出身的霸道总裁吗？于是·····鄂侯也变成了张飞牛肉干。

这些土围子老爷们绝对怒了，霸道总裁如此欺负人，我们这些小老板就不和你混了，来啊，互相伤害啊，于是这九个土围子老爷就和周家公司混了。这批土围子的地理位置很重要，要么在周的东面、商的西面，要么在商的北面，换言之就是周人可以大摇大摆顺利通过这些同盟者的领地，从西面、北面等方向跑到商朝的家门口，去PK那位蓝翔技校出身的霸道总裁。

这九个土围子老爷铁了心要和商朝互相伤害的时候，当时周文王却像他爹季历一样，重演了一场被大BOSS关押受虐的活剧。当时周家公司确实属于新锐，商朝大董事长对他们的办法其实和武乙、文丁那时候差不多，先封你个什么头衔，然后慢慢找机会干掉你。季历被封为殷牧师，文王则是被封为“西伯”。1977年在陕西凤雏村西周建筑的灰坑中发现有一些商末周初的甲骨，内容是商朝祭祀祖宗以后，册封周人首领为“方伯”，即“册周方伯”，就是对文王的册封。但其实牧师也好，方伯也好，都有玩你的色彩，玉皇大帝“弼马温”的升级版。

这一片就是周原甲骨记载的“册周方伯”，封文王当方伯。纣王先祭了自己的祖宗太甲（就是刚开始不听话，后来被超级相权伊尹给教育了一通的那位爷），然后占卜说这事吉利，不会有灾祸，会得到祖先和神灵的保佑。这条占卜和册封的文字，又被周人记录了下来。

既然是高级弼马温，玉皇大帝召唤你了，你也不能不去。《周本纪》说是有个叫崇侯虎的哥们儿给纣王建议，说西面的周人越来越牛逼，团结了那么多小公司，这是要和我们PK的节奏啊，还不如先下手为强，把他骗过来弄死算了。当然，这位崇侯虎本身也是个土围子老爷，不是屌丝，在此一百多年前的武丁卜辞里面就有崇侯的记载，可见崇也是商朝的老诸侯了，对商朝应该还是有忠诚的。他建议干死周文王，并不是后人理解的“进谗言”。当然，这位崇侯虎也为自己忠于商朝而付出了代价，后来被文王干死了。《说苑》记载说文王后来去干（报）死（复）崇侯虎，理由是你这厮侮辱你的父兄，打击你国内的长老们，破坏了古老的共治传统，所以我得出来主持公道，私は正義の！

《诗经》里面干脆说这是周人的老天爷叫文王去报仇的，“同尔兄弟，以尔钩援”，就是说带着一帮周人公司的加盟兄弟们，一起扛着板斧去砍崇侯虎先生，这是关老爷武圣君叫本老大带兄弟们来干的，你好自为之吧。从《诗经》这个记载来看，西部周家公司的土围子联盟已经有点被神化了，大家觉得是被老天爷罩的，兄弟们一起欢欢喜喜去砍人，当然这是后话。

当时，文王被霸道总裁纣王给关押起来，在一个田猎区的范围内，羑里的羑写作“桕”，这个地点在甲骨文里面出现了上百次，距离殷墟不远。在这个地方，有两个著名的传说，一个是文王在这演周易，另一个是文王被迫吃了儿子伯邑考。定州汉墓出土的竹简《六韬》里面就说，“质子于殷，周文王使伯邑考”，“有诏必王食其肉”，“文王食其肉”，就是说伯邑考作为周王这边的长子，长期被作为人质放在商朝，纣王也不是小清新，纯洁无邪地相信周人会老老实实，所以最好还是送个人质过来。

到后来看文王搞得风生水起，那怎么行，都给我收了关起来。这时候，纣王作为蓝翔技校菜刀班出身的优势就再次发挥出来了，他不但把两个诸侯分别做成了梅林牌午餐肉罐头和风味张飞牛肉干，而且又把人质伯邑考撕票，做成大餐给周文王吃。

 当然，这个画面太美，也不好给各位脑补，但我怀疑这些材料比较晚出，也可能是后来纣王死后加到他身上去的罪行之一，因为他把两位诸侯做成食品是为了自己霸道总裁的伟大理想，而在文王已经被自己有效控制的情况下再虐杀伯邑考，纯属拉仇恨。而且拉了仇恨，血海深仇了，后来还因为周人行贿给他送了几匹好马和靓女就放虎归山，把文王放回去，好好准备来把俺给宰了，这不是SB是什么？更SB的是放走文王，纣王还不忘了很贴心地告诉文王，要害你的人可不是本宝宝哟，那是我的马仔崇侯虎先生，老兄你不要恨我·····

OK，狗血到这个份上，难道还要周（唐）星（伯）驰（虎）跳出来给诸位观众讲解一番吗：“这位想必一定是低能儿！”

所以，伯邑考的传说不太靠谱，给纣王行贿放掉文王的说法也不太靠谱。我比较倾向于上博楚简《容成氏》的说法，那九个诸侯毅然决定和商朝开撕，互相伤害，文王听说了，就马上表态说“君主无道，臣也不能闹事。当爹的无道，儿子也不能乱来”，纣王一听说好好好，这是个好同志，于是把他放出来，让他去平定那九位难缠的爷。

在此，文王其实是对纣王使用了一些技巧，就是对纣王说他爱听的话，其实这也是周人的光荣传统，比如前面我们讲周公对历代商王的评价，对商朝的贵族们就说历代商王都是伟人，只有纣王一个坏蛋。到周人的内部讲话里面，才说其实他只看得起大戊、武丁、祖甲等很少几个王，其他都是垃圾。所谓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，文王和他的儿子周公都是深谙此道的。

有的时候我们不能小清新，以为古代圣王就一定是童话人物，他们不是“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，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”（歌声停），他们之所以是圣王，也是因为懂得很多具体经验、技巧与方法的。

所谓君无道，臣也不能闹事，这个其实是战国秦汉道法家的逻辑，最典型的就是汉景帝那会儿的道法家评论汤武革命，说帽子再烂也是帽子，鞋子再光鲜也是鞋子，再烂的帽子也不准被鞋子取代。

而这位道法家的辩论对手，则是儒家的辕固生，这位儒家是坚持商汤干死夏桀、周朝干死纣王的。实际上，从夏商周的封建习惯法传统来看，所谓天子不过是武林盟主，你对天下各门派的服务不好，当然可以被取代。不光中国如此，封建时代的英格兰也是如此的，比如爱德华二世这个玩断臂山的，就是重用小臣，得罪了土围子老爷们，最后被废黜，死得画面很美（菊花残，满地伤）。

比如理查二世，这位爷想强化君权，废黜大诸侯兰开斯特公爵的继承权，最后兰开斯特公爵振臂一呼，前徒倒戈，天下诸侯影从，活捉了理查二世这厮，最后被用枕头闷死了。又比如亨利六世这个耙耳朵的老婆玛格丽特王后想大权独揽，废黜约克公爵，结果人家得道多助，尤其是自治的伦敦市商人老爷们的支持，最后还是玩死了这位血腥红玫瑰。

还比如说那位无周公之德，却擅行王莽之事的理查三世，最后被亨利·多铎干死，也是因为他行王莽、曹丕之事，破坏了封建习惯法，所以土围子老爷们愿意支持亨利·都铎干死他，开创了新的都铎王朝。所以说，汤武放伐这种事，在封建时代本来就很常见，儒家当然觉得很正常。

当然你如果要问为啥封建的日本没有什么汤武放伐，而是天皇万世一系的话，其实没看准是怎么回事。因为天皇在平安时代以后的武家政治崛起背景下，权力其实不太行了，虽然偶尔会来个什么后醍醐天皇跳出来说要掌管大权，但其实没他们多少事，他们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伊势神宫的大祭司，有点类似中国的衍圣公，是个宗教或者文化道统的象征，到德川时代甚至只会玩学术和诗歌了，和中国人熟悉执政的“皇”字基本没啥关系，当然可以万世一系地摆在那。真正属于武林盟主地位的，其实不是天皇，而是关白平秀吉殿下（猴子先生）、征夷大将军德川殿下之类，关原之战、大阪之战这些不同封建土围子支持的武林盟主之间大PK，才是日本封建下面的“汤武放伐”。

对于文王来说，这么多土围子老爷要PK纣王，他其实很清楚这是纣王玩过界的结果，但还是表示自己支持纣王，放了一堆烟雾弹。纣王考虑到文王在诸侯中有威信，你能解决他们，我放手让你去干。大家一定要想到，凡是自诩雄才大略的君主，很多时候是愿意冒这点险，去显示出自己不拘一格用人才的英明神武，然后纵虎归山。西晋末年最高权威的司马越大王，就是被手下的匈奴首领刘渊所迷惑，号称要回老家率领旧部帮他打击政敌，结果神龙入海，有去无回，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人家自己建立匈奴朝廷了。

纣王放走文王去帮他解决政敌问题，就有点类似司马越先生。文王人家一出山，马上显示出安保公司董事长的高风亮节，在和丰、镐两国对垒的时候，三次敲鼓前进，又三次敲鼓退回来，说是不忍心看到这些参战贵族老爷们肝脑涂地，这一姿态大获对方之心，文王本来名声就好，是各个土围子老爷之间的仲裁权威，这一来还这么关心大家，真是暖男一枚，兄弟们以后就铁了心和文王你混了，辅佐你当真正的铜锣湾扛把子！

这是上博楚简里面记载文王去讨伐丰、镐两个土围子的文字，通过三鼓进、三鼓退表达了对这些土围子老爷的仁爱之心，从而赢得了他们的归顺和支持。

再后面，文王象征性地又去攻打黎国、于国，把势力范围扩大到山西南部和商朝首都附近，另外还干（报）掉（复）了崇侯虎先生，占了他的地盘，在河南嵩山一带。在干掉崇国后，文王还在新的加盟公司丰国的地盘上造了灵台，《诗经》说“庶民攻之，不日成之”，看来是很得人心，庶民们从文王经营的秩序中也获得了各种好处，比如遵守古老的部族习惯法，强调各部族内部要赡养老弱病残的成员，这些都大得人心，所以建造灵台，众人出力，没几天就造好了。

《尚书·西伯戡黎》记载说文王收服了黎国之后，商朝的一位王族的土围子老爷祖伊向纣王报告，说你看吧，你放虎归山，蛟龙入海，这厮现在属于动物凶猛，但他能坐大，那关键还是大王您老人家违背了古老的商朝大宪章，现在众多加盟小公司们都在看咋们笑话，想看我们这家五百年老店的灭亡，你这么玩是会遭老天爷报应的。纣王听了，毅然以一种宗教精神作为回应：老子商王家族就是上帝的子孙，上帝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子孙？你呀就是瞎操心，得了吧，哈哈哈。

应该说，文王能被放虎归山，并且收服那九个诸侯国，形成对商朝的战略包抄形式，这是奠定了后来灭商的基础。文王死后，太子发继位（再次强调，不是“姬发”，人家又没做变性手术，不能称姓），准备完成他老爹的大业。这时候，纣王这位霸道总裁把原来的各路副总、老股东们搞得要么死，要么滚的，然后换上自己的小马仔和司机上去，以为这家大公司以后就姓“纣”了，但结果是离心离德，剩下一个烂摊子。

《尚书·微子》里面，土围子老爷微子（也是纣王的哥）说当时的商朝接近崩溃状态：“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氐陈于上”，就是说纣王破坏了老祖宗们定下来的商朝“大宪章”；“卿士师师非度”，就是说纣王启用的这批小臣、寒门出身的老司机们完全不守规矩，当然，你还指望老司机们能守规矩吗？

“小民方兴，相为敌雠。今殷其沦丧，若涉大水，其无津涯”，就是讲各个土围子中的氏族平民们已经非常愤怒，开始把王朝视为仇敌，现在秩序崩溃就像是在水上漂，水流湍急，却见不到陆地，实在危险无比。玩到这个份上，商朝的庶民们也感到愤怒，因为他们分别属于各个古老的氏族，由各自的土围子老爷率领，在土围子内根据古老习俗进行自治。

但现在他们的土围子老爷被打击，很多人直接受纣王派遣的老司机们领导，以便让他们更高效率地为纣王服劳役。服劳役嘛，当然还是继续在东方和东夷各族PK，这玩意儿总得花钱花人力啊。

在以前，根据古老的习惯法“盘庚之政”或者叫“汤之政”这类商朝大宪章，各个土围子氏族为商王服劳役，都是按照古老惯例进行的。比如你是一个部族的君长，根据几百年以来的惯例，你需要给商王每年提供十头牛、一百只羊、一百个弓箭手服役半年，这就行了。

但是前线打仗，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战士，除了牛羊之外，商王还想想再要五十头猪、五千斤粮食，或者让弓箭手再延长服役期限，从半年延长为一年。这时候，你就可以援引几百年的习惯法和惯例加以拒绝，因为你已经履行了自己的封建义务，只要你履行了，商朝就得给你提供安保服务，保障你这个部族的安全和各项古老权利。如果他想破坏这些古老惯例，他就得冒着违背祖宗之法的风险，小心步太甲后尘。

但问题是现在你们被边缘化了，土围子老爷、君长们不太能管事，纣王派自己手上新上任的这些老司机们去掌管土围子，或者至少派到你土围子去要钱、要粮、要兵，你说根据盘庚时代的古老规矩，我没义务提供那么多，老司机们说你丫想变成午餐肉罐头还是张飞牛肉干，这一点可以自由选择，因为我们大王作为蓝翔技校菜刀班出身的名厨手艺非同寻常·····

于是，各个土围子里面更多的粮食、财物、人口被榨取出来，投入到对东夷的战场上。《逸周书·商誓》里面就形容说，商朝的世族土围子老爷们“其有缀艿”，就是形容他们像是被一茬一茬割草一样，刚被割了，冒出一点新芽，又马上被割走，各个土围子内部的资源不断被纣王一茬一茬地榨取，投入到远方的战火之中。

试想一下，如果你作为一个商朝平民，能保护你的土围子老爷也保护不了你了，你以前只是三年才轮到服兵役几个月，但现在你家的粮食被老司机收走，说是救国光荣税，你也被弄到远方战场，几年回不了，就像是《诗经》里面的歌谣“君子于役，不知其期”，这时候你还会热爱那位聪明才华盖世的纣王吗？

在商朝土围子老爷占卜的“非王卜辞”里面，经常能见到土围子老爷向神灵询问自己为商王服役的情况。比如《甲骨文合集》22478这条午组卜辞就问“朕出，令月？”，就是土围子老爷卜问，商王派我率领手下去服役，是不是要长达一个月？另一条午组卜辞（《甲骨文合集》22069）询问“子其无事？有事？”就是土围子的巫师占卜询问说，我们的族长老爷是不是会被派出去干活？

《甲骨文合集》21656片子组卜辞还占卜问服劳役的土围子成员名叫“受”的，是不是近来可以回家了。其实从这些土围子的占卜内容来看，根据封建习惯法为王家服务，其实是比较辛苦的，所以土围子老爷们会反复占卜向神灵询问服役时间，土围子成员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之类。但是在武丁时期，都是按照古老“大宪章”出牌，服役虽然累，但毕竟在古老惯例的基础之上，办完事就轻松了，可以回家休息。但纣王时代，这些能保护大家的古老惯例被打破，土围子老爷和土围子的成员们被无限制地榨取，该干三个月的活要让你干三年，换了你也会发飙。

《诗经·荡》这首诗就描述了纣王时代的社会氛围：“咨女殷商,如蜩如螗,如沸如羹，小大近丧”，就是说当时商朝的地盘上，从土围子老爷到平民们，全部怨气冲天，就是夏天的一群知了一样叽叽喳喳地抗议（知了在深深叫着夏天······），就像是煮开的汤水一样沸腾，都对纣王绝望了。

所以后来牧野大战，纣王一败，商朝各土围子们根本就没进行什么有效抵抗。就像我们前面说的，商朝首都是“大都无城”，防御全部靠周边重重叠叠尖牙倒刺的土围子们，但这些土围子老爷们对纣王早已绝望，根本无心为他而战。周人后来打到商朝首都郊外，不见马蜂窝一般的毒刺，而是见到“商庶百姓，咸俟于郊”（《逸周书·克殷》），商朝的土围子老爷们都在郊外静静地守候，等待周人进城，完全没有想要血战硫磺岛的意思。

作者简介

李竞恒，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，师从著名历史地理学专家周振鹤先生，现任教于四川师范大学巴蜀文化研究中心。

原文标题：记录 | 李竞恒讲上古三代讲座系列：商代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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